我荐 | 布莱克：想象的世界就是永恒的世界（袁可嘉 译）

《雷诺治论艺术》一书批注

要学会艺术的语言，我的法则是：“永远模仿”。

概念化的描写是桩蠢事。具体化才显真本领。概括的知识是蠢人的知识。

模仿即批判。

一个人如自问心中并无灵感，就不该妄想当艺术家。

傻话，独特的、特殊的细节是崇高艺术的基础。

在诗人心目中一切形体皆尽善尽美；但它们不是从自然中抽出来或配合出来的，它们来自想象。

共性即个性。

激情和表情就是美。一张不带激情、不善表情的脸就是缺陷；任它涂脂抹粉，你吹我捧，只有傻瓜才会爱慕。

布莱克画展简介

任何时代的诗人都有过对于人类生活中永远存在的这些原则和人物的幻想；希腊的神就是腓尼基人古代的天使；但是希腊人以及后来的现代人却忘了制伏特洛伊的神。这些神就代表人类对于永恒品质的幻想：或者说，他们是一些神圣的名字，一旦尊之为神，就对人类有害。他们应当是人类或社会的仆人，而非主人。他们应当成为人类的牺牲品，而不该强迫人类作出牺牲。一旦离开了人或人性，救世主耶稣——那永恒的葡萄树——还成什么？他们成为盗贼和叛徒，他们成为破坏者。

诗就存在于这些构思中；难道绘画只能做这种可厌的苦工：逼真地描摹短暂的、无常的事物，而不能像诗和音乐一样，提高到本身独有的创造和幻想的境界？不，不应当这样。就像诗和音乐，绘画在不朽的思想中存在，并且十分欢跃。

神灵和幻景并不像现代哲学所设想的那样朦胧一团，或者空无一物；与一切短暂的、无常的自然的产物相比，它们更有组织，更精雕细刻。一个画家如果不能通过比不能永存的肉眼所能看到的更有力、更完美的线条和光线去想象事物，那么他根本不曾想象。这幅画的作者断言，在他看来，一切幻景比他肉眼所见完美得多，组织细密得多。神灵就是组织起来的人。

末日审判的幻景

这个想象的世界就是永恒的世界；它是我们肉体死亡以后人人必去的圣地。这个想象的世界是无穷的、永恒的，而繁殖生长的世界则是有限的、短暂的。在那个永恒的世界里存在着一切事物的永恒的真实；繁殖的自然界像一面镜，我们从这面镜里看到那些真实的反映。

阿贝尔的神灵

致迷失荒野的拜伦：

你在这儿干吗，伊立加①？难道一个诗人能怀疑耶和华的幻景吗？自然没有轮廓，而想象却有轮廓。自然没有声调，而想象却有声调。自然中没有超自然的东西，因此会消失；而想象却是永恒的。

① 希腊预言家。

《华兹华斯诗集》批注

只有一种力量足以造就一个诗人：想象，那神圣的幻景。

我在华兹华斯身上看到自然人不断奋起反对精神人，那样他也就不是什么诗人，不过是个异教徒哲学家，他敌视一切真正的诗歌或灵感。

致特勒史尔

我知道这个世界是一个充满想象和幻景的世界。我画的一切事物都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看到的，但各人所见不同。在一个守财奴眼中，一枚金币比太阳还要美丽，一只用烂了的钱袋比结满葡萄的果树有更美的形体。一棵树使某些人感动得落下欢喜的眼泪，但在另一些人眼中，它不过是一件碍路的绿东西。有人只从自然中看出可笑和畸形的东西，我不以它们作为绘画的标准；有些人根本极少看到自然。但在一个具有想象力的人的眼中，自然就是想象本身。人各不同，所见互异。眼睛的构造不同，它们的视力也就不同。你说你不能在这个世界上找到幻想的幻景，你当然错了。在我看来，这个世界只是幻想或想象所构成的连续不断的幻景。别人对我这么说，我就感觉高兴。什么使荷马、维吉尔和弥尔顿在诗艺上获得如此崇高的成就？何以圣经比别的书读来更有趣，更有益？难道不是因为他们诉诸想象——精神上的感应，而不是间接地诉诸理解或理性？真正的绘画也是如此；希腊以及现代最优秀的艺术家也只看重这一类的绘画。考虑一下培根的话：在理性形成判断以前，知觉已经通往想象；在判断能够执行以前，理性已经通往想象。

选自《欧美古典作家论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一），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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